Ruin the Old Buildings(4)
结局。
最后一次往返。
离开的那个夜晚,我没有上船前我想着自己和安东尼奥的归宿,还有亚瑟。他会去哪里,他的生日礼物,我甚至想好了,我跟安东尼奥聊到了战后,凡事都会有一个结束。即使是这场战争。
我不甘心自己在这个年纪死去,死在战场上不是我想要的结果。我从美院毕业,我想做的不是军人。我想过自己变成画家的场面,我期待的是有一天卢浮宫可以收录我的作品,如今这一切都终结在脑海里,我当然不甘心。
我更担心亚瑟,今年他才成年。我想着他如果离开了会去干什么,他还年轻,我不希望他死在战场上。战场上充斥无人处理的尸体,就连散发出尸臭都不会有人在意。这场繁忙的战争。
转折总会发生。计划结束的时刻快到了,德军的火力更加猛烈。亚瑟和我一队被调回到后方。战争这个洞底,能够带我离开的任何细丝我都不想放过。
到了海岸口我又不那样迫切地想离开。我不知道这个战争会持续多久,但英国不会投降这是我知道的。看如今的势头我也能知道这战争不会太简单,不会太短。
现在离开,到了英国,说不定也是投身于另一场更加惨烈的战争。
安东尼奥与我不同,他想活下去。那种求生的欲望,非常强烈。我问他如果活下去更痛苦呢。他说他并不是为了活着才想离开,这场战争他参与的微乎其微,他要对得起所有背负的人,
我们早应该死在东岸,却活到了现在。我们的生命已经不单单是自己的了。
我无法把自己的心给一个好的定位。我看着亚瑟。
他沉默,只看着战线那边。我想他是想继续参与战争的吧。
我看着他低下头抹着自己的眼角。我慌乱了起来想要说什么,安东尼奥安静的阻止了我。把我拉到一边,让我给亚瑟一些空间。我们三个人安静的坐着。
我没有办法去思考他在想什么。因为船来了。人潮开始涌动,船还没有靠岸,但人群已经形成。亚瑟拿起他的枪,我刚想说他们让我们丢下武器,往前线去。
我拉住他,问他为什么。然后我看见他脸上还有没干涸完全的泪痕,黑夜中,反射着蓝色的月光。
人群中有吵闹声,我没听清他说得完整的句子。从中得出的信息,只有基尔伯特死了。
我想我知道他为什么哭了。我不清楚在没有见到他的两年里,他们有怎样的故事,我只知道他们可能对彼此都很重要。
于是我放开了手,他既然想去,我阻止也没用。只是在最后告诉他如果能活下来,那么战争胜利后,我们在巴黎铁塔的西边会面。他什么也没说。
我看着他远去,最后背影实在模糊得看不清。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我始终保持着看他的姿势。什么事令我颓废,我不知道,如今也没有答案。
后来安东尼奥拉了我一把,我们拼了命一般——我往前跑着中途还推开了很多人。一定要上船,一定要活下去。这是当时心中唯一想做得事了。
我们终于还是上了船,我第一次这样安静地坐军船。大概是黎明了吧。我从船上看着敦刻尔克的战线。海上还有些雾,我看不清海岸线。我还听见了细微的枪响。我不知道。
我在船上睡着了。我梦到了基尔伯特,梦到了亚瑟,甚至梦到了斯科特。他们模糊不清,我都无法确定以及看见了他们。
我和安东尼奥分开,他被派去了非洲战场,而我在欧洲支撑着。我们约定战争结束后,如果我们都还活着,就在法国巴黎铁塔西角集合。我们分开前,我把那张车票给了安东尼奥。他把它放在了一个项链盒里。我还叮嘱他如果看到了亚瑟,不要和他分开,把他也带来,我告诉他还有基尔伯特·贝什米特,那个白色头发的像个白化病的家伙,如果他还活着,如果你看见了他,也告诉他我们这个约定。
我辗转了很多的战场,我活了很久,即使是战争,我也只是受伤,每次到了死神手边,我都能逃脱。每一次当医生用水轻轻擦拭我的伤口时我都想起了亚瑟。
我没有再见到他,我仍然抱着一丝祈愿。
……
我又想起了他们。我现在已经古稀。
战争让我失去了左眼的视力与右耳的听力,腿上有一道丑极的疤痕。
1945年5月10日的上午。巴黎铁塔西角我看到失去一条胳膊的基尔伯特和安东尼奥的哥哥。缺席的有两个。
好消息,安东尼奥没有死,在非洲他从意大利军的手中解放了俘虏,其中有基尔伯特。他失去了双腿。
关于亚瑟,没有一点消息。
我的眼角有湿润,喜极而泣又或者触目恸心。我用尽我所有的力气给了基尔伯特一个拥抱。他用他的独臂也尽力回抱着我。
亚瑟的生日是6月23日。我再记起那时的时间。他还没有成年。
自那以后相聚,我们没有见过面…直至我们离去,
……
只期望这扁平乏味的文字能记住我们的故事。
——
1940年,亚瑟·柯克兰,战死,死于法国敦刻尔克,享年17岁。
1970年,安东尼奥·费尔南德斯·卡里埃多,旧疾复发,死于法国敦刻尔克,享年51岁。
1983年,基尔伯特·贝什米特,肺癌,死于英国曼彻斯特,享年64岁。
1995年,弗朗西斯·波诺浮瓦,自然老死,死于德国慕尼黑,享年76岁。
END.